商月楹偏目悄悄瞄立在身旁的薛瞻,清清嗓,方要讲这厮夜里在房内与她同榻而眠,其实,也不必二人伺候了。
却见薛瞻点点下颌,叮嘱春桃好好伺候她,复又与她讲:“夫人,我突然想起还有些公务未处理,大约要去趟书房。”
商月楹努努嘴,只好应声,“那你去。”
目光送她跨槛进屋,薛瞻一霎沉了眼,转背往外走,途经元澄时,沉默睇眼望他。
元澄心知肚明,倏然敛起眼眉,悄无声息与他一道往书房去。
辗转进了书房,元澄便见薛瞻反剪两条胳膊,半边侧脸都陷进阴影里,“事无巨细将今日的争执说来听。”
元澄心房紧了紧,当即沉声与他交代,言及李鸪随从持鞭朝商月楹挥去时,言语一顿,沉默几瞬,似不知该如何与他讲。
薛瞻侧首望来,目光比月色更冷,“怎么不说了?”
元澄眨眨眼,低声道:“李家那刁仆不认得夫人,只以为夫人是从何处站出来仗义执言之人,他仗着李鸪的势,当街扬言要”
薛瞻:“要什么?”
元澄咬着半边腮,忿忿开口:“夫人讥讽他,他便与夫人动手,扬言要瞧一眼夫人的胯下是何模样。”
“眼瞧他马上要伤着夫人,我来不及阻拦,”元澄落下一膝,“这才情急之下砍去他一只手,大人,是我冲动,请大人责罚。”
“你没错,起来。”
俄延几晌,未闻声动静,元澄抬眼暗窥,才窥清薛瞻垂目盯着一把匕首。
“将元青唤进来。”薛瞻最终打破了这丝沉默。
元澄点点下颌,立时转背拉开房门,稍刻,元青沉沉迈步踏进书房。
便听薛瞻道:“李家分支这位李鸪,当真好大的架子。”
“元青,将这李鸪从前犯下的罪行尽数收集,交给阿烈,叫他想办法将罪证送去三皇子手中。”
烛火一摇一晃,他的神情晦暗不明,“明日金銮殿,这李鸪重则流放,你便跟着阿烈一道送他上路。”
一声刺耳鸣响,匕首被狠厉插进案中,薛瞻扯了一丝残忍的笑,复又叮嘱:“切记,是黄泉路。”
隔日商月楹便从荣妈妈口中听罢经过。
当说那许临绍压了李鸪随从往衙门去,官员闻声李家,原是想浑水摸鱼轻轻揭过,却见许临绍又摸出那块令牌,狠狠往官员脑门上一砸——
“老子乃皇城司副使,你再当着老子的面包庇这黑心肝的玩意,明日进金銮殿得见天颜,你且瞧着老子如何告你的状!”
那官员不认得他,却认得皇城司那块令牌,心内发怵,忙硬着头皮差人去请李鸪。
李鸪见了许临绍,亦复吊儿郎当模样,闻声许临绍的身份,才立时敛紧眼眉,只道要李家来人,而后闭口不言。
兜兜转转又往李家请人,这回来的却是李鸪的母亲张氏。
张氏是妇道人家,晓得许临绍一个男子心思不够剔透,当即将目光掠至九娘身上,言语间诱哄她是否一丝丝心仪李鸪,妄图将此事钉成两情相悦。
孰料许临绍瞧着人模人样,闻声当即破口大骂,骂了李鸪又骂张氏。
骂得二人脸皮子涨得通红,支支吾吾指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。
骂累了,索性搡走官员,一屁股往案后落坐,抬手往案上重重一拍,“老子在西境断的案子少说也有百桩,不瞒你母子二人,陛下调老子进京入皇城司,便是要老子来磨一磨这京里的糜烂风气,这案子,今日老子来断!”
他一张嘴皮子极其刁钻,荣妈妈挑了两条眉绘声绘色描述:“夫人,那位许副使当真厉害,李鸪原是与张氏一唱一和,不承认那夜出了门,而后被许副使给诈了出来,那李鸪昨儿夜里便被许副使带走,关进了皇城司!”
听罢,商月楹长舒一口气,心内的石头落了地,不免暗暗腹诽这许临绍去了西境,竟是塞过年少,益发顽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