哪儿算?”
纪宴霄转头望向檐下灯,似不经意道:“总归有这么多年的情谊,自然是要亲近些。”
青年的声音被风声送入耳畔。
姜藏月只觉得今日气氛实在古怪。
庭芜还在碎碎念:“先来后到,后来居上,前人栽树,后人乘凉,这才是正儿八经的道理……”
姜藏月终道:“庭小公子,我很忙。“
这话一出,庭芜闭嘴了。
风声密集。
纪宴霄递过紫竹骨伞。
姜藏月又道:“安乐殿并非密不透风的围墙,还望殿下上心。”
纪宴霄垂眸一瞬,再抬眼时,眉眼如玉:“好。”
姜藏月转身离去。
庭芜长长叹气,沉默一会儿:“……主子。”
“主子!”他捂住胸口,佯装伤心:“人都走了,咱这算什么?”
人在阴影里,灯光只能照见青年骨节分明的手背,尾指上的朱砂痣红得若滴血一般,他开口:“所以?”
“那顾崇之都知道近水楼台先得月,主子你怎么就不知道变通呢?”
庭芜苦口婆心劝慰:“万一哪天姜姑娘想不开就答应他了怎么办,毕竟人家长得也不丑,那张皮囊还是够吸引人的……“
青年不疾不徐掀帘上了马车,雪色衣袂消失在街头。
“她不会。”
“她不曾亏欠于我,是以可以向我索取任何想要之物,我们平等。”
“但顾崇之不是,便只有亏欠。”
棋局
汴京长街,水汽潮湿。
皇城崇明宫内一片死寂,往日里的人人恭维若过眼云烟。
内殿中沈文瑶面色苍白而憔悴守在榻边,榻前是盖了三层被褥的纪烨晁,若非胸膛还有微弱起伏的痕迹,瞧上去便像一个死人。
人是从暗刑司出来了,也没什么动刑的痕迹,可就是这么废了。
前朝废太子发配鄞州的旨意盖棺定论,三日后出发。
雪仪小心翼翼在一旁添上茶,缓声道:“娘娘,事情既然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,那就只能明哲保身,弃车保帅。”
沈文瑶望着榻上昏昏沉沉的纪烨晁,窗外的光线照亮她猩红的双眼,茶盏中的热气也幽幽变冷。
“他到如今还惦记着再见他父皇一面。”沈文瑶疲倦至极,说话都没什么力气:“可圣上不会再见他。”
“娘娘……”雪仪明白皇后娘娘的不忍和绝望。
“当断则断。”雪仪轻声:“沈丞相托人带了消息入宫,朝堂之上不少大臣开始针对沈府,总不能将整个沈府拖入泥潭。”
“母后……母后……”榻上纪烨晁此时又说起了胡话,额前冒出细细密密冷汗:“我是太子……太子……”
沈文瑶见他这副模样,闭了闭眼。
晁儿是她的孩子。
自那日在铜雀台出了事就再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利的,父亲找过陈滨,可陈滨宁愿自绝也咬死不松口。但背后是谁在算计,她清楚也无可奈何,这些年为了给晁儿清除路障,得罪了太多人。
终于墙倒众人推,树倒猢狲散。
东宫太子不复存在。
“那陈滨家中可还有其他人,派人去寻了?”沈文瑶眉目间是日复一日的悲怆:“雪仪,原来到了今日本宫才看透,晁儿在圣上面前也只是一个曾经顶着太子名声的皇子罢了。”
最是无情帝王家。
晁儿时日无多,便是即将离京,圣上也不曾踏足崇明宫的大门。
她看见圣上干脆果决废了晁儿的太子之位,看见圣上径直将晁儿送进暗刑司,看见晁儿成了如今这个鬼样子。
得到雪仪回应不曾寻到陈滨家中之人,沈文瑶眸底最后一丝光亮也跟着散去。
雪仪同样沉默很久,只道:“奴婢自小跟着娘娘,若娘娘不能做出选择,只怕丞相大人就要出手了。”
“是啊,本宫父亲是什么脾气本宫再清楚不过。”
沈文瑶摇摇欲坠,似只剩下了一副虚架子,自嘲一笑:“本宫自然不会将整个沈氏拖下水。”